《太阳照常升起》：50年后的极品电影 

      姜文在接受访谈时说《太阳照常升起》的主题就是“太阳照常升起”。我很喜欢这种说法。我相信好的作品即使表面上再晦涩，但它想表达的东西应该在作品本身里就完整地呈现给观众了。解开谜底的钥匙应该已经藏在谜题里，“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我还相信即使剧情缺乏逻辑，但任何作品本身都有一个最基本的逻辑，这就是编导的心理逻辑。如果剧情难以用逻辑贯通，不妨退而求其次，揣摩一下编导为什么要想出这么一个“荒唐”的剧本。不索隐，也不考证，只看电影本身。 

一、影片结构

      首先，这部作品的结构其实并不是分成4段来阐述的一个完整的故事。它的结构其实是“Y”字型的。Y字的上面两头分别是“疯妈的故事”（周韵）和“梁老师的故事”（黄秋生），这两个基本独立的故事分别衍生出了“儿子”（房祖名）和“唐叔”（姜文）这两个角色，汇合而成了Y字的下端“儿子和唐叔的故事”。也许是因为疯妈的一段先入为主，而且它也的确是贯穿影片始终的重心，因此观众总觉得梁老师的故事应该可以统一在疯妈这个故事的框架中。这一假设造成了严重的逻辑混乱，因为这样就很难解释梁老师这段故事的涵义，而且也造成很多离奇的误解。而我对这个故事的理解远没有“疯妈和唐妻是一个人”或者“儿子就是他自己的爸爸”这么复杂。不过，即便我觉得疯妈、梁老师、儿子和唐叔这三个故事是基本独立的，它们的主题仍是共通的，这点后面再讲。

        先来看三个故事。

二、疯妈的故事

      从第一段“疯”和最后一段“梦”中，可以整理出来疯妈这一段故事的背景：

      二三十年前，一个叫李不空的志愿军军官和年轻时的疯妈相爱了。关于他俩相遇的经过有两个版本的说法：据李不空说，他是在学校做讲演时从人堆里发现年轻疯妈并喜欢上他的；而据年轻疯妈在片尾的口述，他们则很可能是在河堤上邂逅的。不管怎样，有一天李不空带着枪去找年轻疯妈，结果年轻疯妈说“不”，李不空说“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不”字，当然可以纯洁地理解为不跟李不空私奔，但是从中年疯妈回忆这件事时略带痛苦的表情判断，“不”恐怕是“不从”、“不行”、“亚美爹”的意思，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就是霸王硬上弓了。在贞操被夺之后，“不怕记不住，就怕忘不了；忘不了，太熟；太熟了就要跑”，于是年轻疯妈就只好跟着李不空走了。

      李不空的军衔越来越高，枪也越来越短了。后来年轻疯妈怀上了孩子，而此时的李不空正在新疆边疆的军区服役。

      李不空是什么样的人呢？除了“最可爱的人”之外，这家伙也是色狼一条。当年就有过“我知道我知道”的劣行的他，官变大了之后当然更不会有收敛。他甚至利用职务之便，更是将魔爪伸出国门，要淫便各种肤色、发色的美女（李不空遗物中各种颜色的辫子可以为证）。结果多行不义必自毙，自称阿辽沙的李不空在和一个苏联女孩纳塔莎跨国通奸时发生意外死了，死得很突然（片尾苏联阿婆语）。也因此，李不空不算烈士（“牺牲了”的李从喜语）。

      虽然疯妈在李不空生前就知道李不空出轨，李不空也是明摆着欺负疯妈（这点后面再解释），但是疯妈还是深爱着李不空的，她甚至宁愿相信李不空只是失踪了。（关于李不空沾花惹草这一点，是本片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细节，其实理解了这一点，很多情节就不那么晦涩了，这点后面再做详细解释。）

      在收拾了李的遗物（包括李跟纳塔莎偷情的信件）后，疯妈在坐火车回家的途中生下了儿子。至于生在布满鲜花的铁轨上这种离奇的场面，估计多少是夹杂着疯妈的幻想（那时已经有点开始疯了）。生下儿子之后，疯妈抱着他去李不空的老家过起了日子。

      没错，影片中始终没有出场的李不空，其实是疯妈这段故事的隐形灵魂人物。可能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不过如果你愿意顺着这个思路重看一遍这部片子，我想你会同意我的看法。

      不妨通过一些关于疯妈的关键词来解释这点：

1.关于李不空的两件事

      疯妈跟儿子说，“我给你说说他的两件事情，你就比见到真人还清楚了。”

      第一件事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李不空和疯妈相遇的一个版本。这个版本怎么听都像是很恶俗的泡妞手段。而且疯妈说完之后补充说“这是他说的，我可不记得。”在片尾，疯妈对着李不空的遗物说“那年，我骑着自行车，在河堤上摇摇晃晃，你迎面走过来，穿着干干净净的军装，像个英雄”，倒更像是他们相遇的情景。那么我们就更有理由相信，第一个版本很可能是就是李不空惯用的泡妞手段而已。

      第二件事：疯妈先说李不空的枪越来越短。这应该是指李不空的军衔越来越高的意思。有一天，李不空去找带着枪去找疯妈。疯妈说“不”，李不空说“我知道我知道”。疯妈说这段话时表情很痛苦。这一点前面有过分析，应该是指疯妈被李不空霸王硬上弓了。李不空还说：“不怕记不住，就怕忘不了；忘不了；太熟；太熟了就要跑”。可以推测疯妈跟李不空的事被大伙儿知道了，丑事“不怕记不住，就怕忘不了”，毕竟在疯妈的家乡，大家都太熟了，太熟了受不了闲言闲语就只好跟李不空跑了。

2. 李不空的信：“就叫我阿辽沙吧。”

      疯妈拿出一封信让儿子念。这封信通篇都是“就叫我阿辽沙吧”。这里很容易误解为信是李不空写给疯妈的，其实从片尾苏联阿婆的解释来说，这些信是阿辽沙（李不空）与纳塔莎之间的通信，为了调查李不空的死因，苏联和中国军方已经拆阅过，后来还给疯妈。所以，信里的话其实是李不空写给纳塔莎的情话。“就叫我阿辽沙吧”其实是李不空为了泡苏联妞，给自己起了个苏联名。

3.疯妈：“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在儿子念完“就叫我阿辽沙吧”之后，疯妈连续问“懂吗”，儿子说“不懂”，然后疯妈说道：“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这句台词从疯妈口里说出来很莫名其妙，但从李不空那里说出来就可以很合理。

      如果“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是李不空说的。那么推想当年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李不空当着疯妈的面偷情，给纳塔莎写完信后，还把信给疯妈念，疯妈念完之后，李不空说“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这是摆明了欺负疯妈。这些信虽然后来是苏联阿婆转交给疯妈，但不表示以前写这些信时疯妈没见过。

      如今，只是疯妈模仿了当年李不空的口吻，重演了当年的这一幕。

4.疯妈：“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疯妈把羊弄到树上，说了一个“树上的疯子”的笑话，然后对一只猫说“你也不是什么都懂，谁说没见过羊上树”。后来儿子私自看李不空的信，提到了这个“树上的疯子”的笑话，可想而知当年李不空也给疯妈讲过，说不定还加了句：“你什么都不懂”。所以疯妈来了一个羊上树，这是对李不空“只能说你没懂”的反击。

5.摔碗

      儿子偷看李不空的信，被疯妈发现，打了一个耳光。然后疯妈开始摔碗。

      可能当年偷看信的是疯妈自己，说不定也和李不空这样比赛摔过碗。甚至李不空也可能说过“我怕人家说我有个疯老婆”之类的话，所以当疯妈听到儿子说“我怕人家说我有个疯妈”时，忽然怔住，然后掐住他脖子说“你要敢把我交给警察和大夫，我就掐死你”。这多么像当年对丈夫说话的口吻。李不空的沾花惹草，是不是也有部分是因为疯妈的精神问题？

6.李不空的照片

      在李不空与疯妈的合影中，李不空的头像被疯妈剪掉了。这应该是李不空有外遇后疯妈赌气剪掉的。

7.三条辫子

      李不空的遗物中有三跟不同颜色的鞭子，这应该是别的女孩子剪下来送给李不空的了。所以疯妈说“你想去找别的女人，你去找好啦”。

8.“不空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阿辽沙啦”

      阿辽沙既然是李不空给自己取的用来跟苏联女孩写情书的名字，为什么疯妈还要用这个名字来纪念已死的阿辽沙呢？这是因为，李不空不爱疯妈，而阿辽沙却爱着某个女人。疯妈的心里也许是这么想的：“既然你想在你喜欢的女人面前自称阿辽沙，我以后就叫你阿辽沙吧。希望我会重新变成你喜欢的女人。”

9.“你爸，叫，阿辽沙。”

      为什么疯妈在对儿子说这句话时表情那么复杂呢？因为作为“阿辽沙”的李不空，既是疯妈爱的李不空，也是疯妈恨的李不空。他既是那个和纳塔莎写情书打情骂俏的阿辽沙，也是那个死后被疯妈疯狂思念的阿辽沙。

10.绣花鞋

      某一天，疯妈做了一个梦，在布满鲜花的铁道上摆着一双绣花鞋。影片是从这里开始的。类似的场面疯妈以前当然见过，只不过在相同的位置放着的是婴儿时期的儿子。

      绣花鞋的象征意义其实就像它的用途那样简单，绣花鞋象征着“女人”。可以推想疯妈在有了儿子从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母亲，作为女人的、追忆阿辽沙的她已经被压抑了近20年（至少在村民眼里，疯妈从来没有疯过）。从“婴儿”变成“绣花鞋”，让已经中年的疯妈一下子意识到自己除了做母亲仍然有可以被阿辽沙爱的女人的一面。也是因此，作为李不空（阿辽沙）的女人，她对李不空的思念一下子爆发出来，疯了。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买的绣花鞋和梦中的样式根本不同。她自己说的梦里见到，第二天又见到，只是自己的辩词。即使买不到，也照疯。梦只是一个导火线。

      在传统观念看来，女性的魅力与她的贞操有关。所以疯妈一听到鹦鹉说“我知道我知道”，绣花鞋就消失了。“我知道我知道”是疯妈失去贞操时听到的话。失去贞操，意味着疯妈对自己女性魅力的认同感减弱了。

      疯妈疯的过程，其实是一个与“阿辽沙”神交的过程，她通过沉浸在疯狂的精神世界里，让自己重新变成一个值得被“阿辽沙”爱的女人。

11.鹦鹉

      鹦鹉当然是疯妈自己幻想出来的。鹦鹉说“我知道我知道”，是李不空夺走疯妈贞操时说的话，甚至可以联想这是李不空的口头禅（包括在床上使用）。那么鹦鹉其实是作为男人的李不空的象征。在疯妈看来，鹦鹉就是李不空。所以疯妈爬到树上追着鹦鹉说“阿辽沙，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他一笑天就亮了”。

12.漂流

      后来绣花鞋又出现了。疯妈通过用疯的过程来在唤醒自己对阿辽沙的思念。如今，在疯妈的自我认同中，她自己又作为一个能被阿辽沙爱上的女人而出现了。是时候出现在阿辽沙面前了。所以疯妈也选择了阿辽沙消失时的方式。他和李不空一样只留下了自己的衣服，身体再也找不到了。疯妈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以和李不空一样的方式消失了，她希望用这种方式找到她的阿辽沙，好让自己的灵魂与她思念的阿辽沙永远在一起。

      这就是疯妈的结局。

三、梁老师的故事

      其实黄秋生扮演的梁老师这一段，并不是包含在疯妈这个故事之内的。梁老师的故事是影片的另一个开端。这一段故事在结尾梁老师自杀之前并不晦涩，问题就出在：梁老师为什么要自杀呢？梁老师真是被林医生和后来的“芙蓉大婶”活活恶心死的吗？

      咱们现在知道，那个时代是性极度受到压抑的年代。梁老师看起来生活在一个很超现实的、对性没有拘束的乌托邦里，但事实又怎样呢？老大不小的，还不得不到露天影院摸屁股。基本上，在露天影院摸屁股是那个性压抑并性饥渴的年代里男人性松弛的最重要节目之一（可以参考《天浴》）。我们可以看到梁老师是多么希望随心所欲地摸屁股啊。当然，这也是他唯一想要的，他不想要林医生和“芙蓉大婶”那样的以身相许。往高尚了说，梁老师要的是自由的性，说白了就是想纯粹地摸屁股。

      影片的第四段“梦”，看起来只是疯妈那个故事的开端，其实它也是另外两段故事的开端。大家有没有注意在唐老师的婚礼上，年轻的梁老师在做什么呢？——没错，他在随心所欲地摸屁股啊！年轻的时候想摸就摸，现在好不容易摸一次，又是断腿又是写检查，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梁老师的死，说玄乎点是因为反抗性压抑，说白了就是不能摸屁股活活憋死的。

四、儿子和唐叔的故事

      梁老师因为摸不得屁股自杀后，唐老师受连累下放了。疯妈消失后，儿子迷茫了。这两个人构成了第三个故事。

      儿子迷茫的原因，是他始终弄不懂他爸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所以，他抓着各种蛛丝马迹，去寻找他的父亲阿辽沙。包括跟长得似乎有点像妈的女人做爱。这就是说儿子在做爱时为什么要说“就叫我阿辽沙吧”。这并不是说儿子就是阿辽沙！儿子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感受他的父亲。毕竟母亲消失后，父亲的形象是困惑他的最大的谜团。与其在村长、李叔那里得到答案，不如自己走进母亲为回忆父亲而创造的精神道具（白石头房子）里，把自己变成父亲。

      唐叔为什么在听到“可是你老婆的肚子根本不像天鹅绒”时才开枪杀儿子？这是因为，“你的肚子像天鹅绒”这句话，是在唐叔唐婶当年感情最浓烈时说的话。不管这句话的来历到底是什么，它总归是小两口最浓情蜜意的情话。“你的肚子像天鹅绒”也就成了当年这种强烈感情的象征。所以，在唐叔听来，“可是你老婆的肚子根本不像天鹅绒”就像是在说，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你老婆。这正是最令唐叔愤怒的。

五、三个故事的关联

      这三个故事有一个简单的共同点——性。这部影片中，所有的主要人物都是性的受害者。疯妈是李不空乱性的受害者，梁老师是性压抑的受害者，唐老师为自己的无性付出代价，儿子也为非道德的性关系付出了代价。两个性的受害者的故事引出了两个新的性的受害者之间的故事。

      所有人都成了性的受害者，每一个故事都是悲剧，这是故事的结局；只不过，这不是影片的主题。

六、主题

      那么姜文想要通过《太阳照常升起》表现什么样的主题呢？

      影片之所以不是以儿子的死告终，而是用第四段——“梦”来结尾，是因为影片的主题藏在这一段 “梦”里。因此姜文并不是故弄玄虚地打乱故事顺序， 这种处理方式与《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非常相似，《美》的结局是失恋，但是它的主题却是“曾经爱过”，所以它用了一种很巧妙的倒叙手法来表现影片主题，影片的结尾是故事的开始。《太阳照常升起》也是如此。

      三个故事都从这段“梦”里开始，这里，李不空从一个不忠的丈夫变成了阿辽沙，变成了疯妈永远追忆的爱人；疯妈从一个被背叛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重新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母亲；儿子从婚姻的累赘变成了希望和奇迹的象征；唐老师的爱情在这里达到最高潮；梁老师曾在这里这么自由、放肆过。

      管他结局怎样呢，我们曾经这么爱过，曾经这么充满希望，曾经这么自由自在。只要我们还记得这样的开始，太阳就会照常升起。

七、尾声

      我总觉得姜文的电影是特别像电影的电影。姜文的电影本身最恰当地表现了自己，除此之外，似乎很难用其他形式去道出它打动人心的地方。他的电影容易意会，却难以言传。这一点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鬼子来了》，再到《太阳照常升起》，变得越来越明显。也许姜文的电影越来越超越时代了，这个时代的语言在形容它时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10年后，我们还记得《阳光灿烂的日子》；也许30年后，更多人会记得《鬼子来了》；而50年后，人们会想起《太阳照常升起》。

 文：疯狂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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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Adam 亚当与夏娃的战争　/ 1

     被误解的进化论　/ 2    

     携带着远古基因的现代人　/ 6

     “看得见”的基因　/ 6

Belle “高富帅”与“白富美”　/ 9 

     基因间的军备竞赛　/ 10

     帅的“贱”逻辑　/ 12

     女人都爱“富”　/ 16

     屌丝的希望　/ 18

     花心与男人的择偶偏好　/ 20

Consciousness 意识的神奇力量　/ 25 

     笔仙，笔仙，请出仙洞　/ 26

     笔仙的第一个秘密　/ 32

     笔仙的第二个秘密　/ 33

     笔仙的第三个秘密　/ 34

     笔仙的第四个秘密　/ 34

Death 逃避死亡的N种办法　/ 36 

     死亡离我们有多远？　/ 36

     恐怖谷假设　/ 38

     排斥死亡的本能　/ 41

     人类特有的恐惧感　/ 42

     假如你不再恐惧　/ 44

Eternity 永生不死有可能吗　/ 47 

     人有灵魂吗？　/ 48

     没有人可以感知死亡　/ 50

     克隆能让你永远活下去吗？　/ 51

     “复活的一天”　/ 55

Fate 命运掌握在你手里吗?　/ 57 

    “失控”是件恐怖的事情　/ 59

    越是内心怯懦，越要张牙舞爪　/ 61

    打造可以掌控的小世界　/ 64

Governing 如果命运无法掌控　/ 67 

    回到过去看未来　/ 68

    宿命论的缓冲效果　/ 74

Haunting 人到底能不能见到鬼　/ 77 

    能不能见鬼，与鬼无关　/ 78

    只需欺骗眼睛就可让灵魂出窍　/ 79

    次声波与灵异体验　/ 81

    让你魂游天外的脑刺激　/ 82

    灵性体验的科学解释　/ 84

Illusion 读心有法，命运难测　/ 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