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至极的油画风格摄影甜而不腻,让这部充斥着美好与恶心、性爱与暴力、纯粹与变态的电影在众多同类型题材电影里别树一帜,片尾惊世骇俗的“全人宴”完美呼应了片头的粪便涂身,疯狂的艺术手法就像有人拿一把牙刷温柔的捅进你的鼻孔中搅动,你痛苦、恶心、却不致命,甚至不得不感激涕零对方的手下留情。交织的胴体缠绕过后总离不开狂风暴雨般的暴力,是人们因为空虚所以不得不追求感官的刺激、还是因为感官刺激得到了满足后不得不品尝空虚。于是失控,放纵,乃至变态。
危险的序幕被揭开,一个残忍暴力却不失旖旎风光的剧本已经上演,直到复仇成功,帷幕被落下,观众仿佛看了一场戏中戏。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与外面的街道连为一体,一个个长镜头带着人们从外面路过厨房、穿过走廊又进入餐厅,偶尔夹杂着怒骂声和哭嚎声,这种半戏剧半电影的手法增添了影片的魔幻主义,亦真亦假大笔挥毫着悲剧的诞生。在124分钟的无政府状态下,明了私情和私刑的色彩原本就是同一种张狂的血红。
这是由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故事,甚至电影名字也单刀直入的阐明了他们的关系:厨子,强盗,强盗的妻子,妻子的情人。后三者的属性一看便知会有酣畅淋漓的性爱和残酷无情的恶斗,而厨子的存在却是其中的调味剂。在妻子和情人偷情时为他们提供场所和逃跑的机会,在妻子决定复仇时为强盗精心烹饪了“焗人大餐”供君品尝。厨子存在的微妙在于他既为强盗提供吃喝玩乐的美食、又为强盗妻子提供纵享性爱的场所。明明是涉身其外,偏偏决定了重头戏的色香味。
影片开场是一群恶犬在撕咬地上的生肉,一根柱子完美将画面一分为二,简单的镜头里暗藏了死亡与新生、秩序与混乱的深意。当序幕被服务生拉开,观众在厨房里远观着街道上的暴行,随着镜头的拉近,两辆装满禽畜生肉的货车紧紧夹住一辆私人小轿车,小轿车上正在上演活剥衣服大便涂身的恶行。深深被愤怒和恐惧支配的受害者除了被殴打和凌辱无法有一丝反击,在其他人眼中,他和车厢里的动物没有什么不同,从这也引申了后面强盗口口声声说要杀死并吃掉妻子的情人、妻子便哀求厨师烹饪情人给他吃的情节。懂得了赤裸的羞耻,才有了当权者的惩罚,这一幕不得不联想到对圣经的嘲讽。
浓重的色彩是这部电影美若油画的基础,红、绿、蓝成为全片的主色调:大片的红色被用于墙壁和服装上,这种象征着张狂情欲的颜色自带了疼痛的欢愉属性;绿色被用作厨房的专属,用在蔬菜上或许鲜嫩可爱,可惜厨房和货车上无处不在的肉食让这种色彩被深深赋予了腐烂的气味:当妻子和情人偷情时,散发着绿光的禽畜悬挂在二人左右,死亡的气息从一开始就包围住了情欲的温度。厨房是死亡到美味的奇妙过渡,这里满是持刀的骗子;冷酷的蓝色属于外面的街道,令人窒息的冰冷,你所看到的殴打暴行几乎都发生在这种色彩下,由于对黑暗的无限接近,这种色彩如同没有情感的死神,笼罩又包容一切的失控。奇妙的是,越是怪诞的镜头下,导演更是要让冷暖色调掺杂在一起:一如偷情时情欲男女身上打上了柔和的黄光,背后冷冷的绿光承包了所有的死禽死畜、又如妻子央求厨师烹饪情人时,谈话的二人身上也被打上了柔光,而整个厨房则散发着腐烂的绿色。光与色彩的灵活运动将人们本身的命运属性泼墨般洒在观众面前,仿佛是最后的怜悯。
妻子和情人的相遇乃至做爱这一过程可以和《剃刀边缘》里的经典调情相提并论,不需要一句话,完全靠眼神的暗示和身体的直觉前进,你来我往、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怎能不让人心痒难耐。本是承担污浊的厕所被雪白的洁净覆盖,男子走进女厕,带进来屋外的鲜红色,被洁白吸收成了暧昧的粉色,这样一进一出的色彩变化,人心被撩拨,裙色如何不变。
服装色彩的变幻也是色彩运用的一点意外之喜:在同一个场景、有时甚至是一个长镜头下,仅仅依靠柱子的间隔,便让主角的衣服换了颜色。明明是同一套衣服,却仿佛是因为变换了场景、变换了心情所以变换了身上的色彩,仿佛这衣服不过是情绪的外露形状罢了。从服装色彩的变化中,我们可以看出色彩的变化对角色来说不仅彰显了内心的波动,更在后来死局一定之后的不变里窥到沉寂的心声:当妻子坐在车里假装对外面的暴行视若无睹时,她的裙子和强盗的缎带皆是冰冷的蓝色,走到厨房时,强盗的缎带已经随之变化成了厨房的专属绿色,而妻子则是淡淡的灰,这里已经可以看出妻子与强盗同行不同心的变化,从街道经过厨房又走进餐厅的一个长镜头之后,强盗的缎带和妻子的裙子都化作了鲜艳的大红色,与周围的墙壁、人们的装饰融为一体。强盗的张狂让他在这个世界横行嚣张,也可以说餐厅、厨房、外界颜色都是随他而变的,而妻子在这里也是红色可以说是面对大众的保护色。而她转身去了白色的厕所,身上的裙子立刻就变作了白色,这是专属于妻子的抗议。
二人在厨房的偷情,也是将性欲和美食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典型例子。在奥斯卡最佳影片《汤姆琼斯》中,饶有性致的男女疯狂吞食着桌上的大餐,犹如进行过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风暴,而在本片里,二人性事的过程与厨房里厨子的切菜过程用交叉蒙太奇营造出了奇妙的和谐感:在性爱的前戏中,厨子磨完刀后切开了一个圆白菜,慢慢切丝;两人开始正戏时,厨子的刀伸向了紫色的甘蓝,从浅至深的蔬菜变化正如二人的体温;颠鸾倒凤时,厨子切开了火热的红辣椒,这里就连切菜也成了耳机党的福利;在最后的冲刺到来时,由一阵快速猛烈的黄瓜切片结束战斗,这大概是我看过的最色情的切菜了。
妻子初次登场时服装色彩的变化最多,可以看出这时她内心的波动和矛盾,而和情人偷过情后,她的服装色彩变化次数越来越少以致再也不变,这是她获得自由认清内心的标志,虽然残酷,但她终于不用再为他人的色彩所左右了。
强盗的虚伪和愚蠢简直可以作为段子来看,一边不断斥责他人进食礼仪的粗野、一边在餐桌上大放厥词黄段子乱飞。妻子抱着情人尸体睡了一晚后,坦白了强盗对性的认识也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狂躁无能:强盗只能用啤酒瓶、玩具火车之类的东西折磨妻子的身体,但却是个性无能。而这里,妻子的情人作为妇科医生的身份恰到好处的与之形成对比,一个伤害、一个治疗,只可惜治疗别人的人无法抵抗善于伤害别人的人的伤害。当他的妻子展现了高过于他的疯狂时,强盗也终于认识到了恐惧的滋味。
看摄影,这是一部文艺片;看台词,这是一部哲学片;看剧情,这是一部cult片;看剧本,这是一部惊悚片;看片段,又是情色片的教科书案例。这样一个离奇狂妄的故事,的确配得上烹食全人这样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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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叛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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